一根燃斷的房梁落下,即便被顧衍舟的大刀砍中卸了部分重量,依然將謝無咎砸跪在了地上。
鳳昭看著少年狼狽痛苦的模樣,疼痛開始在四肢百骸蔓延。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,她愛上這個以命護(hù)他的男人了。
房間里彌漫著苦澀的藥味,一向穩(wěn)重的鳳昭,此時卻亂了心神。
“大夫,銀子和藥材不是問題,求您一定治好他。”
“對不起鳳小姐,老夫?qū)W藝不精,只能治好謝公子身上的燒傷。至于那兩條被砸斷的腿,當(dāng)真無能為力啊。”
老大夫捋著胡子搖頭嘆息,好好的棟梁之材,就這么毀了。
瑞香和添珠趕忙上前扶住鳳昭。
“小姐,謝公子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會沒事的。”
兩人聲音痛苦又自責(zé),要不是為了救她們,謝公子就不會出事。
她們之前那樣防著他,他還肯不計(jì)前嫌相救。這樣寬闊的心胸,老天爺不該這樣對他的。
鳳昭拍了拍兩人的手,示意她沒事。
鳳昭堅(jiān)信,只要還活著,就沒有過不去的坎。不到最后一刻,誰都不能認(rèn)命。
“瑞香,你留下照顧謝公子,添珠跟我來。”
鳳昭肩背倏然挺直,眉間悲色一掃而空。只一瞬,周身便又是那個運(yùn)籌帷幄、素來算無遺策的鳳氏嫡女威嚴(yán)氣度。
鳳宅客堂,云華郡主拉著鳳昭的手,上上下下仔細(xì)打量著。
“云華放心,我沒有受傷,這還要多謝顧將軍及時趕到。”
“鳳小姐不必客氣,這都是在下該做的。放火之人是暗閣的死士,被抓到時就服毒自盡了。”
“暗閣是個神秘組織,誰也不知道閣主是誰,只知門徒肩上繡著毒蛇紋樣。他們不分善惡,只要給的錢足夠多,不管什么單子都接。”
“現(xiàn)在人死了,線索也斷了,但我會繼續(xù)查下去的,謝公子的傷如何了?”
經(jīng)過昨晚之事,顧衍舟對謝無咎有了新的認(rèn)識。他一直以為文人聰明狡詐,最是虛偽惜命。
卻不想謝無咎藏在骨子里的勇,連他這個武將都忍不住佩服。
“他的腿斷了,但我相信他一定能重新站起來。”
謝無咎絕非暖室精心呵護(hù)的嬌蕊,他是荒野巖縫里鉆出來的勁草。只要根脈不折,終能絕境逢生。
云華堅(jiān)定地點(diǎn)頭:“昭昭,我不了解謝公子,但我相信你。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盡管開口。”
顧衍舟也忙開口表態(tài):“鳳小姐,你也千萬不要跟我客氣。你住在這里太危險(xiǎn)了,我家隔壁的宅子正好空著,不如你搬過去,有我震懾,害你之人也不敢再輕易出手。”
患難見真情,鳳昭知道趙云華和顧衍舟都是真心為她好。這樣的朋友,是金錢買不來的。
鳳昭朝兩人再次行了一個大禮:“多謝。”
三人又說了會話,云華郡主和顧衍舟起身告辭。
等二人走后,管家來報(bào):“大小姐,二小姐來了。”
鳳瑤才被鳳昭罰過,她現(xiàn)在上門,應(yīng)該是來看笑話的。
“讓她進(jìn)來。”鳳昭聲音平靜,辨不出喜怒。
“是,大小姐。”
鳳瑤著一身浮光錦料子的疊紗長裙,秋風(fēng)拂過時,裙裾翻飛間金色暗紋若隱若現(xiàn),美的讓人移不開眼。
她所開的胭脂鋪生意確實(shí)紅火,但開業(yè)時間尚短,還穿不起這么貴重的衣服。
鳳瑤見鳳昭盯著她的裙子看,心情大好地提著裙擺轉(zhuǎn)了一圈。
“阿姐,你不要誤會,妹妹今日來不是顯擺裙子的。鳳宅昨夜走水,你有沒有傷到哪里啊?”
“多謝妹妹關(guān)心,姐姐一切安好。要是沒有其他事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鳳昭收回視線,下了逐客令。
“阿姐,先別急啊。我聽說謝解元的腿斷了,那豈不是沒法參加明年的春闈了?”
“謝解元要是無法入朝為官幫襯我們鳳家,那阿姐還是趁早換一個人資助吧。”
“唉,真是世事無常啊,哪成想風(fēng)光無限的謝解元竟成了個癱子。”
鳳瑤用帕子掩住唇,以免自己高興地笑出聲來。
添珠看著鳳瑤那張小人得志的嘴臉,恨不得上前給她撕碎了。
鳳昭平靜地走到鳳瑤面前。
鳳瑤下意識后退幾步:“阿姐,你不會要打我吧?鳳家家訓(xùn),不許手足相殘。我剛才說的都是實(shí)話,你不能動我。”
鳳昭俯身湊到鳳瑤耳邊,聲音溫柔極了。
“妹妹,未收鞘鳴鏑,莫擊凱旋缶。鳳家的持重守拙,你是一點(diǎn)沒學(xué)到。”
鳳瑤被諷刺的俏臉通紅。
“阿姐,謝無咎已經(jīng)是個廢人了,你趁早放棄他吧。你看我家明軒哥哥多有本事,這才到京城沒多久,就入了戶部尚書的眼。”
戶部尚書是三皇子一黨的人,陸明軒跟戶部尚書交好,那便是向三皇子投誠。
前世他雖背地里與鳳瑤茍且,卻也算個公正廉明的好官。這一世,他為何早早站了隊(duì),難不成陸明軒也重生了?
鳳昭帶著這個疑問,開始套鳳瑤的話。
“妹妹,陸明軒只是一個普通的舉人,恐怕連見尚書大人一面都難吧,你不會是在在吹牛吧?”
“我才沒撒謊,那是因?yàn)槊鬈幐绺纭唬也荒苷f。阿姐,時間不早了,我就先走了。”
看著鳳瑤慌忙離去的背影,鳳昭陷入了沉思。
“小姐,銜云縣那邊回消息了,您看。”
添珠從信鴿腿上取下密信,恭敬地呈給鳳昭。
信上寫的清楚,給白狼寨土匪寫信的人,曾是王文杰府上的幕僚。
王文杰對他有知遇之恩,他為了報(bào)恩,才想借土匪之手殺了鳳昭。
可問題是,這個幕僚如何知道是鳳昭告發(fā)的王文杰?
鳳昭握著信的手寸寸收緊,她現(xiàn)在幾乎可以確定了,陸明軒就是重生回來的。
前世做了十七載的夫妻,陸明軒知道鳳昭很多秘密,就包括這一件。
指甲刺破細(xì)嫩掌心,恨意在心中瘋狂滋長。
鳳昭重生后,只想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(yùn),并未真正害過陸明軒。
在鳳昭看來,不過是一個男人不愛她而已,根本不值得她浪費(fèi)心力。
她不與陸明軒計(jì)較,他倒是在有了前世記憶后對自己趕盡殺絕。
鳳昭望著虛空,眼神冰冷。
陸明軒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人若犯我,雖遠(yuǎn)必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