敲門聲響起來,蘇姚本就睡得不安穩(wěn),立刻就驚醒了,定了定神才起身去開了門。
門外是臉色尷尬的蕭翼。
“蕭副官,這么晚了,有事嗎?”
蕭翼一貫是喜歡冷嘲熱諷的,現(xiàn)在卻有些開不了口。
然而有些話不能不說。
“少帥說你教壞了小姐,罰你一宿禁閉。”
蘇姚一愣,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,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,那張因為經(jīng)歷過劇痛而變得蒼白的臉頰,越發(fā)沒了血色。
她抬手扶住門框,喉間發(fā)啞,好一會兒才開口,“少帥在哪里?能不能換個懲戒?”
蕭翼有些意外她的反應(yīng)。
雖然蕭縱的懲戒來得很莫名其妙,但其實并不重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了半夜,她進(jìn)了禁閉室睡一覺就可以出來了,根本不影響什么。
他想勸她老實聽話,蘇姚卻先一步開了口,語氣急促,“我可以挨藤條,或者鞭子,能不能,不去禁閉室?”
蕭翼更驚訝了,誰會放著輕的懲戒不要,非要去受皮肉之苦。
他不自覺打量了蘇姚一眼,這才看出來她的不對勁,她在發(fā)抖,雖然極力克制,可仍舊抖得厲害。
“你還好嗎?”
他問了一句,卻不敢伸手去扶,只能看著她素白的指甲,生生將門框刮出一道道劃痕。
“蕭副官,”好一會兒蘇姚才開口,語帶懇求,“求求你,去替我和少帥求求情吧,只要不去禁閉室,怎么樣都可以。”
蕭翼有些不知所措,這還是他頭一回被蘇姚這么請求,卻沒辦法答應(yīng),“抱歉,蘇小姐,少帥剛才出門了,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我聯(lián)系不上他。”
蘇姚僵住,絕望宛如扼住咽喉的大手,讓人幾乎窒息。
她這是,非去不可嗎?
“怎么還沒上來?”
副官陳鋒站在三樓看下來,禁閉室就在三樓,而帥府的規(guī)矩,副官們雖然可以上三樓,卻必須兩人一起,所以陳鋒一直在三樓的樓梯口等著,遲遲沒聽見腳步聲,這才下來看了一眼。
卻一眼就看見了蘇姚慘白的臉。
“蘇小姐,裝病是沒用的。”
他語氣冷淡,嘲諷的意思卻很明顯,“少帥的命令已經(jīng)下了,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”
蘇姚沒開口,只是扶著門框急促地喘息。
陳鋒已經(jīng)等得不耐煩,他們住在帥府的副樓,正睡得香甜,就被喊過來關(guān)人,多少是不痛快的,就等著趕緊辦完差事,好回去接著睡。
可蘇姚看起來卻并不配合。
“看來要我們請?zhí)K小姐上樓了。”
他邊下樓邊戴手套,隨即伸手來拉拽蘇姚,卻不等碰到,就被人擋住了。
他蹙眉看過去,“你什么意思?”
蕭翼沒言語,只是推開了他的手,隨即看向蘇姚,“蘇小姐,已經(jīng)一點了,很快就會天亮的,天一亮,我就立刻來給你開門。”
蘇姚眼前發(fā)黑,她其實知道自己躲不過,只是太過恐懼之下,身體有些不聽使喚。
她咬了下舌尖,借助疼痛總算恢復(fù)了一點理智,自己上去,總比被拖上去要好一些。
她噙著滿嘴的血腥味,扶著欄桿一步步上了樓。
陳鋒來開了門,狹窄的屋子映入眼簾,明明地方不大,卻仿佛藏著一個無底的深淵,看得蘇姚天旋地轉(zhuǎn),眼前的一切都虛幻了起來。
“蘇小姐,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。”
陳鋒催促,蘇姚卻仍舊動彈不了,恐懼早已植入骨髓,身體比她記得更清楚。
“蕭副官……”
她顫聲開口,明明這一路走來什么都沒發(fā)生,她卻仿佛被撕裂了咽喉一般,聲音嘶啞得再聽不見一絲之前的婉轉(zhuǎn),連陳鋒都愣了一下。
“勞煩你,推我一把,我,我動不了。”
蕭翼一怔,推她……
他看了看自己的手,又看看蘇姚瘦削的身影,心頭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。
他有些下不了手。
可人還是跌跌撞撞進(jìn)了禁閉室,是陳鋒見他不動,代勞了。
“你在墨跡什么?明天還有工作呢。”
陳鋒一邊抱怨一邊關(guān)門,就在關(guān)上門的瞬間,房門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像是什么東西撞上來了,隱約還有人聲,但不等聽清楚就被厚重的木門擋住了。
“關(guān)個禁閉磨磨蹭蹭,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她的命呢。”
陳鋒鎖了門,轉(zhuǎn)身要走,卻見蕭翼還站在原地,不由皺眉,“你不回去?”
蕭翼回神,朝他伸出手,“鑰匙給我。”
陳鋒有些莫名其妙,“鑰匙不是一直我管嗎?你怎么忽然想管了?”
“給我。”
蕭翼不解釋,只是加重了語氣,陳鋒有些不痛快,可蕭翼和金錦都是跟著蕭縱長大的,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,他不敢得罪,所以再不痛快,也還是把鑰匙遞了過去。
蕭翼接了鑰匙,站在門邊沒動,陳鋒忍不住看他,“蕭翼,你不是吧?”
他滿臉都是驚訝和嘲笑,“別告訴我,你真的被她那些把戲騙過去了,她玩這套可都好幾年了,連少帥都懶得搭理她。”
不是的。
蕭翼嘴唇動了動,想告訴陳鋒,蘇姚并不是在裝病,她曾經(jīng)顯露出來的痛苦,每一分都是真的。
她沒有騙任何人。
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,他沒有立場為蘇姚解釋,而且解釋帶來的后果,也未必是好的。
陳鋒沒等到他開口也沒再多言,晃晃悠悠走了。
蕭翼嘆了口氣,抬腳跟上。
禁閉室的門忽然悶悶地響了兩聲,蕭翼腳步一頓,遲疑片刻敲了敲門,“蘇小姐,你沒事吧?”
里頭又沒了聲音。
“蘇小姐?”
他又喊了一聲,卻再無回應(yīng)。
聽錯了嗎?
他還有任務(wù),猶豫片刻,還是轉(zhuǎn)身走了。
而在他離開之后,房門又悶悶地響了起來,一下接著一下。
蘇姚的額頭不停地撞著厚重的門板,她知道怎么做才能讓自己最輕松的度過這段禁閉的時間,那就是想辦法,把自己弄暈,這是上次被關(guān)了那么久之后,她想出來的辦法。
可這次好像不一樣,上次的經(jīng)歷太過恐怖,以至于這次明明只有一宿,恐懼感卻鋪天蓋地,以至于身體根本不聽使喚,她明明用盡了力氣,卻怎么都暈不了,反而是撞擊的痛苦讓她的感官越發(fā)清晰。
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啃咬她的腳腕,有數(shù)不清的扭曲陰影從四面八方涌過來,爬滿她的身體,鉆進(jìn)她的口鼻……
“唔……”
憑借著殘存的力氣,她狠狠咬上手腕,巨大的痛楚下,頭腦勉強(qiáng)清醒了一些,四周的陰影也后退了半分,她不敢放松,縮在角落里,一下一下啃咬著自己的手腕。
皮肉撕破,鮮血橫流,她卻渾然不覺,只一聲一聲地告訴自己,天很快就會亮了,很快就會亮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