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甲慢慢掐進掌心里,她站在臺階上,盯著蕭縱看了許久,才逼著自己抬腳,一步步下了樓。男人沒動,就垂著眉眼,不咸不淡地看著她。
蘇姚深深吸了一口氣,才抬高胳膊抱住男人的脖子,踮起腳尖在他下顎親了一口。
蕭縱一手攬住她的腰,一手摸了摸她的發絲,語氣柔和下來,“乖。”
蘇姚垂下眼睛,遮住了眼底的難堪,“今天的藥呢?該給我了吧?”
“著什么急?”
男人低語一聲,拉著她往樓上走,“我們先去看個電影,我忙了一晚上,才騰出今天的時間來。”
蘇姚抓著欄桿,停下了腳步,“我不想去。”
“你想去。”
蕭縱淡淡開口,音量不高,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。
蘇姚指尖一蜷,不自覺抓住了旗袍的裙擺,她沒摸到傷口,卻已經感覺到彈痕深處的腿骨在隱隱作痛,一個無比清晰的預感涌上來,她很快就要發作了。
她其實運氣不錯,大部分時候,腿疾發作都會在夜里,但也有運氣不好的時候,比如那次在學校門口;比如那次在百盛街。
“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的,”
蕭縱忽然緩下了語氣,“現在也應該喜歡才對。”
他清楚地記得,蘇姚以往無數次樣求過他,求他帶她出去,社交,娛樂,或者只是出去走走,但他忙,一直沒答應,現在終于有空了,蘇姚怎么能拒絕呢?
“走吧,”
他又拉了一下蘇姚,“去打扮一下,我們出去看電影。”
“我真的不想去。”
蘇姚沒動,仰頭看過來,“你去忙你的事情吧,我不需要你陪,也不想出去。”
蕭縱看了她一眼,慢慢松開了拉著她的手,卻沒說話,只抽了根煙出來,夾在指尖揉搓,直到搓得那煙不成樣子,他才吐了口氣開口,“蘇姚,你是在和我對著干嗎?”
“……我沒有。”
蘇姚疲憊地嘆了一聲,她聽出來蕭縱生氣了,索性說了實話,“我是真的不舒服,我怕我的腿會在影院里疼起來。”
蕭縱心里一哂,指尖的卷煙被徹底揉爛,煙葉撲撲簌簌地散了一地,他隨手一扔,眼底溢滿嘲諷。
昨天吃的就是補身的藥,你現在不也好好的?
他承認,蘇姚肯為了藥一再妥協,應該的確不是裝病,但既然換了藥也沒事,那就證明她的身體問題不大。
可現在不是拆穿的好時機。
他就陪著蘇姚再演一演戲,等她重新適應了帥府的生活,再去告訴她,她的藥早就被換了。
他懶得再和蘇姚爭論,語氣冷淡下來,“兩個選擇,兩片藥,跟我去影院;或者你留下,今天沒有藥。”
“你不能這樣。”
蘇姚仰起頭,失聲開口,語氣顫抖,“你說過,不會反悔的。”
“我也不想這樣,可你不乖啊。”
蕭縱冷笑一聲,“我們做交易的時候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?我要求你做的事情很簡單,聽話,可你做到了嗎?”
蘇姚被這話氣得呼吸急促。
這兩天她都不知道因為這兩個字被脅迫了多少回,做了多少不甘不愿的事情。
還要她怎么聽話?
“做選擇吧。”
蕭縱再次開口,他說得輕描淡寫,卻逼得蘇姚進退維谷。
她死死咬住唇,她做不了選擇,她都不能選。
眼神幾番變化,她抬手,抱住了蕭縱的胳膊,“我們就在家里好不好?你讀詩給我聽吧?我覺得這比看電影有意思多了。”
“好啊。”
蕭縱答應得很痛快,蘇姚一愣,臉上不自覺露出了歡喜,可下一瞬——
“但今天不行。”
蕭縱微微彎腰,和蘇姚平視,“原本你撒嬌,我是可以適當退步的,但你剛才因為蕭翼給我甩臉子,讓我很不高興,所以,今天的行程不能變,這是給你的懲罰。”
蘇姚嘴角沒來得及成型的笑意慢慢散去,可她古怪地并沒有多少失望。
大概她從骨子里就相信,自己沒有那個分量改變蕭縱的決定。
她不是個要臉的人,但仍舊不想在蕭縱面前,露出那副扭曲丑陋,毫無尊嚴的模樣來。
如果蕭縱知道,藥對她而言有多重要,應該會變本加厲吧。
她不能去。
“今天,我不要藥了。”
她啞聲開口,心里無比慶幸昨天晚上的未雨綢繆,讓她留了兩片藥下來,能讓她撐過今天。
說不定運氣好,剛才的預感是錯覺,其實今天也不會發作。
身邊傳來一聲冷笑,蕭縱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她身上。
“蘇,姚,”
他開口,明明嘴角噙著笑,可每個字卻都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,“你真的想清楚了嗎?”
他很氣惱。
意識到這一點,蘇姚心里忽然有股隱蔽的,報復的快感。
只是她也覺得自己太可笑,這份快感是她自己冒險得來的,付出的代價可能會很慘痛,簡直得不償失。
可她仍舊沒有改口,“想清楚了,我不去。”
話音落下,她轉身上樓。
“站住。”
蕭縱低喝一聲,蘇姚卻連頭都沒回。
男人的眼神肉眼可見的陰鷙下去,他不能忍受,蘇姚為了別的男人忤逆他。
今天她是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
他冷冷一哂,提高了音調,“是誰告訴你,你拿不到的,只有今天的藥?”
蘇姚腳步猛地頓住,轉過身,不敢置信地看著他。
她知道蕭縱不講道理,卻從來沒想過,他會如此無恥。
“不用這么看著我,”
蕭縱有些煩躁,不太想去看蘇姚的眼睛,可仍舊回視了過來,“我說過的,你要聽話。”
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,蘇姚殘破的指甲一點點摳進掌心,鋒利的斷甲很快就割破了血肉,滲出殷紅的血跡來,可她仍舊沉浸在巨大的憤怒和痛苦里。
蕭縱……
“走吧。”
男人開口,輕描淡寫,卻強硬得不容抗拒。
蘇姚認命地閉上眼睛,以后的藥,她賭不起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