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曠等了太久了,終于等到蒜苗大量出產了。
按道理的,對于大蒜主產區來說,蒜苗這種副產物,是沒什么價值的。
太多了,買不起價格。
但是,對于應天酒樓就不同了。
這十幾天,應天酒樓賺的盆滿缽滿。
但,十幾天過去后,東京開始出現仿冒的炒菜了。
別人不明白,一個廚子天天來吃之后,還不明白菜怎么做的嗎?
雖然鐵鍋這一點,普通廚子永遠研究不明白,但這些廚子是普通廚子么?
七十二正樓,哪一個背后不是達官貴人?
誰沒有個查清楚鐵鍋的門道?
很快,應天書院最近做了什么,都被查了個底朝天。
查清楚后,他們已經大概摸清楚了應天酒樓的秘密。
炒菜,就是鐵鍋讓油溫變高,蔥姜蒜爆鍋,然后炒菜。
至于具體炒出來是什么味道,具體什么技法什么效果,所有正樓都在研究之中。
但擺在他們面前的,是一個巨大的問題。
姜蒜種植本來就比較少,現在東京附近的姜蒜,被應天書院包圓了。
所以,他們不能大規模做炒菜,只能一邊從外地購買,通過汴河往東京運輸,一邊研究菜品。
當然了,所謂研究,大多是直接制作應天酒樓那些菜。
但,一來應天書院需要排隊,不好等到位置。
二來,有很多人不習慣到處跑,只想在固定的地方消費。
所以,七十二正樓的炒菜也是慢慢的發展了起來。
萬事俱備,只等姜蒜運過來。
但有一個問題,本來姜蒜這種東西種植就算是少的,就算整個河淮地區,都沒多少,幾乎全被應天書院包了。
所以,他們注定了只能做小規模的生意。
但,他們意圖用少量的精品炒菜的推出,來穩固上層客源,是不可能的。
因為,應天酒樓要推出新菜。
后世,有菜系的說法。
所謂菜系,就是,在本地取材每個季度能用本地的食材使用本地菜系的常用烹飪技法,制作出一桌宴席。
如果三百六十五天,有任何一天,成不了席,那就不是菜系。
這到了現代之后當然簡單的很,畢竟你完全可以把別的菜系的菜拿來改一點點,就說是自己的原創菜,要是有人罵,你多找點水軍罵的比他還兇就行了。
但在互聯網出現之前,這事兒難的逆天,一共就只有四個菜系出現,川、魯、粵、淮揚。
這四個地方,不只是能做到,而且自己內部還分派系,比如川分成上河幫鹽幫下河幫,淮揚分別有淮安揚州,粵菜也有單獨的潮汕自成體系。
而在原本的分法中,貴、湘歸屬于川菜旁系,京派豫菜歸屬于魯菜之中,形成了一個很巨大的飲食體系。
這個飲食體系的絕大部分菜,是不依托于現代原材料而存在的。
所謂現代食材,就是各種不存在于本地的網購類香料,比如豆瓣醬火鍋魚,廣泛出現在魯菜的麻辣魚中。
比如上海菜也會用到甜面醬。
這些后出現的現代菜,被刨除之后,章曠的腦子里,還存了成百上千的菜譜。
講真抖音真牛逼,隨便刷刷而已,看了不知道多少。
但,其他正店就沒這個掛了,他們去哪兒擺出一桌宴席?
應天酒樓出一桌,他們就抄一桌?
首先都抄不了抄不全。
就算抄全了,人家文人墨客真不要面子的?天天吃盜版?
你真好意思這么做,他們也拉不下臉。
所以,在這場競爭之中,應天酒樓注定了會長期保持優勢。
而之所以章曠關注蒜苗,是因為……便宜。
東西當然還是自己產的便宜。
別的類似于回鍋肉一類的東西都不說了。
光是一個二面黃,也就是煎豆腐,都能秒一大片。
常年吃豆腐吃豆腥味的人,吃一吃二面黃,加上蒜苗的特殊香氣,與自己以前吃的豆腐一對比,絕對震撼。
而這種震撼的感覺,應天酒樓能持續不斷的帶給食客。
僅僅是因為……自己種了,便宜,而已。
章曠巡視完田,回到了學院。
學院里,學生們大多在思考。
章曠之前讓他們去寫各種能觀察到的規律,并且可以以他們明明定理。
而他們也是投入了其中。
有些人下意識的寫出了一些想當然的東西“我發現秋天樹葉會黃冬天樹葉會掉,我把它叫做司馬光定律”。
沈周:“發現的很好很妙,但是淮河以南樹葉不太掉,而大江以南的樹,冬天幾乎不掉葉子,依舊是綠的。”
司馬光:“那我發現淮河以北的地方,冬天樹會掉葉子。”
沈周:“那你知道淮河以南為什么冬天樹葉不掉嗎?”
這把司馬光難住了。
他們這才意識到,要總結出一條定理,是非常艱難的,雖然生活中很多東西,自己經常不屑一顧。
但如果真的思考起來了,就會發現,壓根不是這么回事。
太難總結了。
一個常見的現象背后,經常會牽扯出一個根本理解不了的現象,需要解釋一個自己完全不懂的問題。
當然,其中大部分問題,如果有靠譜的方法論,是很容易解決的。
但是,章曠沒有告訴他們任何方法,沒有給他們任何思考工具思維工具。
原因也簡單,在只有一部分人認字的時候,產生的科學萌芽是假的,隨時都可能被權力覆蓋。
只有廣泛的認知,才是科學。
在大宋眼下的環境,就算你發現了相對論又能怎么樣?呂夷簡明天就能用他技高一籌的算計把你整死。
甚至都不會宣布你是妖人,你寫的東西誰也別想讀到,傳不下去,算什么科學?
科學,是建立在可檢驗的解釋和對客觀事物的形式、組織等進行預測的有序知識系統,是已經系統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識。
所有人都把關注重點放在了可檢驗,客觀事物,系統性,這些詞上。
卻沒發現,對于科學定義,落足點是知識兩個字。
而知識,和教育是強制綁定的。
如果不存在自學,那就不存在科學。
所以,應天書院此時所有學生都在思考。
并且誕生了一些喜人的成果。
比如周敦實根據水往低處流,逐漸發現了一個道理,幾乎所有東西,都會往地上掉,除了風吹時的鵝毛和磁鐵下的釘子。
但,這些都不是科學。
在沒法繞過學閥把知識傳承下去之前,科學是不存在的。
這也是為什么后世現代覺得中華古代沒有科學只有技術,是一個道理。
因為穿不下來。
具體傳不下來是后人不愿意學,還是前人沒總結好,還是某個臭不要臉的朝代的皇帝毀掉了傳承,都是你內部的事情,結論就是古中華沒有科學。
所以,現在,當務之急是讓更多人認字。
而章曠,不會把自己的目標告訴任何人,只是去做。
但,讓章曠感到驚訝的是。
天下英雄,真如過江之鯽。
因為開酒樓,專門被聘入應天書院,以前只是應天城縣衙釀酒師傅的杜棒子,發現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,章赤,幫他記錄了下來,遞給章曠看。
看完之后,章曠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。
這個世界上,天才太多了。
這個人甚至沒有名字,因為釀酒,天天拿著一根棒子,所以叫做杜棒子。
他,在觀察總結定理運動開展第十五天時。
發現了細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