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肇默不作聲,把手中冒著熱氣的姜湯遞了過去。
李嬤嬤一把奪過粗瓷碗,送到明玥嘴邊,兇巴巴呵道:“快喝!身體好了就起來做活!”
明玥伸手接過,輕聲道謝,“多謝嬤嬤,也多謝這位大哥。”
她的聲音柔情似水,聽得秦肇耳根發燙,他又飛快地低頭看了她一眼,那被她紅唇抿過的碗似乎都金貴了起來。
她身上的香氣也直往鼻子里鉆,讓人心神搖曳,秦肇往后退了兩步,“不用謝。我叫秦肇,就住在村東頭,你若是……”
他話說一半,就被李嬤嬤不耐煩地打斷,“行了行了!誰問你名字了?等會兒她喝完了就拿著你這破碗趕緊走。”
明玥心里挺感激他的,一碗姜湯下去她感覺暖和多了,但她不敢和李嬤嬤對著干幫他說話,只能偷偷看他一眼。
先前離得遠沒注意,現在走近了才發覺他耳根紅透了,皮膚黑也很明顯。
她喝完一碗姜湯,將碗還給秦肇,小聲說了句,“我叫明玥,謝謝你的姜湯。”說完,就又坐回了樹下。
秦肇把粗瓷碗牢牢抓在手中,轉身沒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,樹下的女人美得像幅畫。
直到李嬤嬤作勢要罵人,他才快步離開。
待他走遠,李嬤嬤瞥了眼明玥,嘀咕道:“你少跟這些村里的粗人來往,他們可不懂什么禮數。”
明玥乖巧點頭,心里卻有了計較。
目前看來,兩位嬤嬤都是面狠心軟的人,雖然嘴上不饒人,卻沒真讓她吃什么苦頭。
而附近村子里的村民看著也熱情心善,對外來人要姜湯的要求也一口應下。
現在看來她的處境倒也沒想象中那么糟。
晌午時分,明玥跟著除完草的孫嬤嬤回到農舍時,李嬤嬤已經提前回去煮好了午飯。
簡陋的木桌上擺著三碗稀粥,一碟腌菜,還有幾個黑乎乎的雜糧餅子。
明玥看著眼前的飯菜,一時間有些恍惚。
這兩嬤嬤真的是來監督她的,不是來伺候她的嗎?
“愣著做什么?”李嬤嬤粗聲粗氣地催促,“趕緊吃,吃完還要去舂米呢!”
明玥回過神來,小心翼翼地端起粥碗。稀薄的米湯幾乎能照出人影,但她還是小口啜飲著,生怕發出聲響惹惱了兩位嬤嬤。
孫嬤嬤見她這副模樣,突然從自己碗里撥了些稠粥給她,“多吃點,下午還要干活呢!”
明玥驚訝地抬頭,正對上孫嬤嬤躲閃的目光。老婦人別扭地別過臉,“看什么看?我是怕你餓暈了耽誤活計!”
“謝謝嬤嬤。”明玥輕聲道謝,心里卻覺得好笑。這兩位嬤嬤明明心軟得很,偏要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。
李嬤嬤見狀,也悄悄把一塊雜糧餅推到明玥面前,“這餅子太硬,我牙口不好,你替我吃了。”
明玥接過餅子,發現雖然外表焦黑,但內里還算松軟。她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,粗糙的口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,但還是咽了下去。
吃過午飯沒多久,天色突然陰沉下來。遠處傳來悶雷滾動的聲音,豆大的雨點很快噼里啪啦砸在茅草屋頂上。
“這鬼天氣!”孫嬤嬤站在屋檐下皺眉道,“下午的活計是做不成了。”
明玥正暗自慶幸能休息半日,突然感覺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頸間。她抬頭一看,屋頂的茅草已經被雨水浸透,正不斷往下滲水。
“嬤嬤...”明玥猶豫地喚道,“屋里漏雨了...”
李嬤嬤走進來查看,見狀罵罵咧咧,“這破屋子!”她轉頭對孫嬤嬤道,“老姐姐,你去村里找幾個壯勞力來修修屋頂,我去找些干草來應急。”
孫嬤嬤披上蓑衣匆匆出門,李嬤嬤冒雨在院子里收拾干草。
不到半個時辰,院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。秦肇帶著三個壯實漢子冒雨趕來,肩上扛著新割的茅草和木料。他渾身濕透,卻仍精神抖擻,“我們是來幫忙修屋頂的。”
明玥聽到熟悉的聲音,從門縫偷偷往外看。
秦肇正利落地爬上梯子,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,打濕了衣衫,勾勒出結實有力的肌肉輪廓。這個角度看他側臉,五官格外立體,鼻梁高挺,眉骨英氣,除了皮膚黑點,一點不像鄉下漢子。
“看什么看!”李嬤嬤突然出現在門邊,把明玥嚇了一跳,“回屋待著去!別在這兒礙事!”
明玥聽話退回屋內,卻仍忍不住透過窗縫偷看。秦肇干活很麻利,和同伴們配合著,很快就把破損的茅草換了下來。雨水打在他臉上,他隨手抹了把臉,繼續埋頭苦干。
常年在山里打獵的秦肇敏銳察覺到一陣時有時無的視線,他扭頭和窗縫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對上,雪一樣白的小臉在不算敞亮的房間里發著光。他很快移開視線,沒敢多看。
不到一個時辰,屋頂就修好了。秦肇從梯子上跳下來,渾身濕漉漉的,“屋頂修好了,應該不會再漏雨了。”
李嬤嬤難得和顏悅色,“辛苦你們了。”說著從屋里端出幾碗稀粥,“喝點熱粥暖暖身子。”
“不必了,我們就先回去了。”說完,秦肇扛著工具就走了。
身后的同伴還在喊他為什么不喝點再走,沒得到回應,最后還是又看了眼稀粥,惋惜地跟了上去。
臨進村前,孫繼祖在秦肇身邊嘀嘀咕咕:“也不知道那屋里頭住的是誰,那兩婆婆看得真嚴實。秦哥你見著沒?”
秦肇腦海中閃過窗縫里那張雪白的小臉,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。
他搖搖頭,“沒看見。”
孫繼祖撓撓頭,很快就把這事拋到腦后。到了秦肇家,他往里面張望了下,“這屋現在就你一人住,怪冷清的。也不知道秦岱什么時候考完?”
“他若是中了舉人,你就能跟著一起去京城享福了。秦哥,以后富貴了可別忘了村里的兄弟啊!”
秦肇點點頭,沒多說什么,扛著工具徑直進了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