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流山脈,白青洞。
玄冰寒玉雕琢的陳設散著明光,青靈立身此處,任由肩上雷雀跳動,她卻不敢有絲毫妄動,即便她已修成兩道神通。
許玄眼中雷屑隱現,此時緩緩踱步,等著這位青靈妖王開口,過了少時,這青蛇才緩聲道:
“赤云一事,是戚國師全權負責,他允了助我精煉血脈一事,故而.我便同意替他背下惡名。”
“國師.”
許玄語氣如冬月寒風,提及這位祜濟國師,他身上劍氣越發凌厲,讓一旁的青靈更加畏懼。
“我若如實告知,還望劍仙”
“你先說就是,我自有定奪,且將這位國師的來歷,還有其謀劃,悉數說來。”
洞中寒氣更盛,風雪吹拂,青靈未敢催動此地大陣,她只盡力展現順從的態度,不敢有絲毫違逆。
“「福炁」一道,又名「福明」,趙庭昔日占據北方,立有【寶福宮】這一道統,是【福臨】天官所立,乃是福炁從位上的大人。”
許玄此時想起一事來,只問道:
“這位天官.是如何隕落的?”
青靈面上有些惶然,談及這些事情,她也有些心悸。
“聽聞是被蜀國的【禍兆】上巫打殺了,這位居于「禍毒」果位,難忍金位分裂之苦,化蟲吃了福臨,可也隨之隕落。”
許玄若有所思,只道:
“祜濟修行福炁,他的道統可是傳自此道?”
“正是寶福宮真傳,此人亦得了齊國天賜道的底蘊,論起天下修行福炁一道的,無出其右。”
青靈提及這位國師,聲中有著深深忌憚。
“赤云之事,是戚國師主持,昔日蜀趙相爭,斗的激烈,幾乎是百年血仇,兩邊帝裔相殺相誅。”
“古史難得,你知道的倒是不少。”
許玄坐于一旁的寒冰寶椅之上,丹霆此時已經自青靈肩上飛走,落到他手中,嘰嘰喳喳,倒是讓一旁的青蛇臉色稍緩。
“我家姐姐同那位國師談玄過,故而我也得知此中隱秘。”
此話一出,冰椅上的許玄眉眼一沉,只道:
“既是如此,將這舊事細細說來。”
青靈不敢怠慢,而洞中的寒氣越發盛了,白霜凝結,銀雪飄飄。
“趙庭僅傳了兩代,開國高祖戚飲生修行煞氣,居于果位,號【天惡】帝君,以犼為立國之象,祂是黑煞魔道的正統傳人,師兄是辛金的青余真君。”
許玄默默聽著,趙蜀相爭,應當是風炎一朝亡滅之后的事,而蜀亡便代表著亂世開啟,持續千年之久,直到奉立。
天下大勢,無非分分合合,沒有永恒的仙朝。
“待到北海那位斬了青余,趙高祖也受山鎮而崩,剩下其子,慌亂之中登上帝位,還是紫巔,廣開國門,迎須彌的【華世道】入了趙庭,以密法成尊,為【渡煞】佛王。”
“縱然投釋,趙庭亦亡,帝裔被驅趕入幽冥惡地,百世沉淪,不得生,不得死,受刀山火海之刑,即便轉世,亦為豬狗,走脫的戚氏血脈也再難修煞。”
“這仇怨,辟劫劍仙可明白了?”
許玄此時算是大致能知曉這位國師的恨從何來,蜀趙相峙,個中爭斗恐怕酷烈血腥至極,以至于趙裔的下場如此凄慘。
這仇怨歷經數千年而不滅,一直傳到今日,只是處境卻變了。
‘戚長生。’
許玄默默念著此名,眼下目光一轉,看向青靈。
“所以,赤云此地的血祭是他一手主持,昔日我師之事又是如何?”
青靈面上一陣惶恐,她自然知道溫扶風的事情,這位奉玄劍子的出世,引起不少關注。
“此事戚國師并未多理會,是扶塵的大人介入具體謀劃,我卻不知。如今我所知之事,大都已告知劍仙。”
“謝過妖王告知我這些事情,恩恩怨怨,實在難解。”
冰椅上的男子神色冷冷,雷雀此刻化作長劍,被他平持身前,那股攝人心魄的劫罰之意流轉,讓青靈肌膚刺痛,性命動搖。
‘這就是社雷劍仙他要殺我,我恐怕連三招都難撐住。’
青靈此時修成兩道神通,分為【定風波】和【不勝芥】,皆是壬水神通,算得上威能強橫,可在劍意社雷之前,仍無存身的手段。
她猶豫一瞬,想起姐姐囑咐,此時催動法力,取出一棗紅木盒,神色顯得極為不舍,可還是恭敬奉了前來。
“我貪圖利益,助人為虐,傷過劍仙門派,愿奉上此物,以作補償。”
這木盒通體刻著太陽金烏玄紋,色為棗紅,熱力熾盛,是離火之物,僅是這寶盒,就堪比一道靈粹。
許玄接過,打開此盒,一股濃烈的太陽光輝便照耀而起,化作金烏騰飛,卻受寒氣束縛,重歸盒中。
“太陽靈物,【天晷澄光】,為日中之顯,焜昱之明,是朱慈帝君登位之時,太陽清世之光。”
青靈聲中頗有不舍,可此時念及自家姐姐的囑咐,還是柔聲道:
“昔在齊興之時,我同姐姐得了回道人賜法,傳道書兩卷,寶丹二枚,少陽、少陰、太陽靈光共三道,還望劍仙接過,揭過此怨。”
許玄此時卻并未有對這太陽靈光的多少心動,而是敏銳地捕捉到一人名。
‘回道人。’
修行【崇玄徹光天眼】,正需要太陽靈光為基底,最好是對應【焜昱】和【日蝕】兩道金位的,有一正一逆之變,神妙無比。
而這一道【天晷澄光】傳自金烏,正好修行清源廟的這一道法術,讓許玄心中不免有些悸動。
這天底下絕無巧合之事,清源廟的大人..以及那位回道人,這兩者之間是否有聯系?
他此時坦然將這一道太陽靈光收下,本來因為白宣的緣故,他也只想教訓這青蛇一頓,總不可一劍斬了,然后和那白蛇不死不休。
許玄合上這棗紅寶盒,當下起身,緩步向外走去,行至洞口之時,他再度回首,目光凜然。
“若是柳秋辭歸來,還望妖王早些告知,可莫再生什么風波。”
對方言語之中有些敲打之意,青靈當即屈身行禮,眉眼低垂,恭敬說道:
“秋辭同我分身歡好,情緣極深,我有助他神通之心,絕不敢動其他心思,只是忌木道統多在東海,為蓬萊所持,故而才讓其前去。”
許玄再深深看了這青蛇一眼,并指斬開太虛,瞬息遁去,他此時心中卻升起些疑思。
“蓬萊?”
這一家仙島位在東海邊界,極為神秘,島外有陣法阻隔,外人不得接近,故而其中的情況也少有人知。
可從其能在龍屬的手下保持安定,不受侵染,其中必然是有金丹坐鎮,只是哪一道的就有些難說了。
“將來說不得還要前去一趟。”
玉流緊鄰赤云,兩邊往來極快,許玄瞬息便歸于天殛之中,此時正見著在大赤殿外等候的青衣男子。
“師父。”
柳行芳恭聲上前,縱然不說,可其心緒波動卻瞞不過神通。
“秋辭未死。”
許玄面上多出幾分笑意,故人仍在,倒是讓他心中多了幾分觸動,一旁的柳行芳聞言,先是一怔,后立刻問道:
“可能告知碧野山中?”
“無妨,只是他人在東海求道,由那青蘊陪著,一時回不來赤云,你去安撫白元,讓其放心就是。”
柳行芳此時應了,立即退去,御風直往原上方位而去,瞬息不見。
許玄此時踏入殿中,坐于青色蒲團之上,打開手中這一道離火棗木雕琢的寶盒,揭開【天晷澄光】的束縛。
這一道太陽靈光瞬息就要奔天而去,可卻撞上銀雷化作的牢籠,被拘束到許玄面前,不得逃遁。
玉血天心術催動,許玄眉心漸漸顯化出一道天目來,正是異表【崇天眼】,這些異表的功用在紫府境界,漸漸乏力,若非血炁真修,難發揮威能,許玄也少有動用。
反而是這法術恢復血氣,修復傷勢的作用更大,許玄縱然未修身神通,可借助此術,能從龍身調用幾分血氣,恢復速度可快上不少。
崇玄徹光天眼,清源廟真傳之術,高至六品,性為太陽。
這一道法術修行共分三個階段,分為【開目】、【納光】和【迭輝】,開目之法,倒是和玉血天心術殊途同歸,都是效仿圣人異表。
這一道天眼所開之目,直連神通,威能奇大,此時許玄調動全身血氣,按照這一道法術上的記載,將天眼和神通漸漸勾連感應。
這過程十分繁瑣,神通收在內景之中,要以心力托舉,感應天眼,所幸許玄早有基礎,【崇天眼】為其省下不少時間。
殿中,道人靜坐,眉心的那一道天眼卻越發神異,呼應神通,雷光生滅。
時間飛逝,即便許玄已有基礎,可僅是開眼這一過程,就足足耗費三十六日的時光,若是他未修這異表,耗上半年也是正常。
如今他眉心之處的天眼徹底穩定,平日閉合,僅有一道銀白雷紋,不顯異樣,可一旦催動,便有破妄見真之妙,縱然比不得神通,可對付釋修的花樣卻已夠了。
下一步納光,便是將太陽靈光煉入天眼之中,以為基底,可承載諸光。
太陽總領諸光,故而在煉化之后,可再度迭合其余光輝,只要能承受的住,這一道天眼的威能便可一直上漲。
許玄托舉起【天晷澄光】,先是送入內景之中,由著清氣盤旋一遍,確定沒動什么手腳,這才送入眉心,一點點煉化。
“恐怕要耗費極長時光,方能煉入此光。”
太陽靈物不比尋常,更何況是要煉入血肉之中,修行這一道高深的法術,此時許玄只能一點點消磨,而那靈光卻是動都未動。
“只能等了。”
他定下心神,如若忘我,專心煉化起這一道靈光。
殿宇之中,光明大徹,金華涌動,一片寂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