漓水。
大江翻涌,鱗蛇長嘶,金色鱗甲被黑灰火焰轟的寸寸開裂,露出內(nèi)里的血肉,隨之而來的是深青色的相妒之火,若跗骨之俎。
至火炸開,發(fā)出雷鳴般的巨響,九火浮屠塔上白鬃獅子怒吼,夜叉、羅剎諸形猙獰萬分,梁雍動用仙基,化作一赤發(fā)鬼面,火蛇纏腰的巨人,硬生生將那鉤蛇房屋般碩大的頭顱壓下。
戰(zhàn)場中以他這處動靜最大,血肉橫飛,他拄刀立于蛇首,【華峰】寶甲之上神山彩霞玄紋變幻,止住襲殺來的毒鉤。
九火浮屠塔中至火噴涌,橫掃江面,掀起一陣混著血肉灰燼的火雨,梁雍自其中破空遁出,此時身后的金鱗鉤蛇已然死去,化作一灘血水,并無半點遺留。
“還真是古怪。”
梁雍冷哼一聲,轉(zhuǎn)身向著妖物潮中殺去,沒了那鉤蛇阻擋,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境,打的漓水上黑火滾滾,山野震動。
另一處,鳴蛇之首已然被斬落,六翼盡去,額上有一處漆黑的血洞,內(nèi)里幽風(fēng)滾滾,鬼哭不斷,空空兒的身形不見,已失了蹤跡。
劉霄聞此時也壓制住對面這兇物,紫金鱗甲的騰蛇叫兩道靈火壓制,他在東海真煊府任職多年,得了煊煉真人提點,火法進境極大,此時丙光真炎齊出,燒的這騰蛇血肉焦黑。
‘局勢還在掌控中,只是師父那邊.’
他心念稍沉,眼前這妖物似無窮盡,即便是先前幾次妖物作亂,按著門中記載,也只是玉流中的妖物,而眼前這些卻不知自何處來。
祭出最后一道【真一焰行輪】,真紅、金赤二火融匯,化作天輪,束于蛇首,猛地收縮,將這蛇妖的巨首斬下。
看向一旁,行芳和法言兩邊也在上風(fēng),這些妖類僅有境界,卻無法術(shù),實力不若真正的貴種。
銀雷沖起,柳行芳此時持劍站定,以劫池遞劍,化生雷霆,劍氣若雨落,正是許玄當(dāng)年傳授的【劫元劍落】。
這一招如今配合仙基,威能更盛,將面前這豺身的修蛇自半身斬斷,血水噴涌,落入漓水之中。
另一處煙沙翻滾,符兵煞神齊出,將那青虺寸寸釘死,鎮(zhèn)殺在大幡之下,蘊土法光變幻,反過來抽取血氣,將這面渾黃幡子染成暗紅。
山中的大陣此時催動,沒了筑基妖物作亂,雷火齊出,當(dāng)即將沖來的妖物轟殺大半,當(dāng)下山門中的不少門人皆都放下心來,照這樣看,至少是能守住。
溫光立于五行山上,面色卻越發(fā)沉凝,他總覺得哪里不對,或許是直覺,此時漓水已然被染成血色,妖物炸開的血水殘軀還不斷落入其中。
整片漓水開始翻滾,好似燒開,自江水中緩緩抬升起一若山脈般高大的妖軀,通體由血水凝成,鱗為青黑,僅是蛇首伸出,便有山門大小。
隱隱在筑基之上的氣勢散發(fā),轟擊來的雷火落到它身上,未有半點痕跡,蛇口張開,內(nèi)里幽幽,半點光芒都無。
巴蛇,【六玄鱗眾】最后一系,以妖軀巨大,能吞善吃聞名,血脈古老,自夏而傳,一直縮在南溟洞天中,今日竟然在此顯化。
溫光的臉色立即變的極為難看,眼前這只,分明已經(jīng)成年,境界修為,堪比愿力金剛,肉身較之紫府也不差多少。
這若山嶺般的蛇軀壓來,頓時讓剛才的還士氣高漲的眾人一愣,紛紛后撤,不敢停留,就是梁雍也迅速飛遁,絕不敢去試試。
五行山再度飛出,火焰巨靈再度顯化,靈氣源源不斷地抽調(diào)而來,門中也就溫光借助地利和道行,能勉強抵抗,其余人絕不是這巴蛇一合之?dāng)场?/p>
蛇首轟然撞來,純粹的肉身之力便將大盤山的陣法瓦解,溫光化作的火焰巨靈被瞬間抽的倒飛,跌落在洛青前方,氣息委頓。
“放棄大盤,退守洛青。”
劉霄聞當(dāng)即下令,入主五行山中,支援溫光,其余筑基壓陣,為門中修士撤離掩護。
可那蛇身自漓水中顯出,壓得大盤的丘陵變作平原,青黑蛇首一吸,不少還在逃遁的門人便落入口中,只余哀嚎。
僅這一招,大盤山的靈田、春芽堂便悉數(shù)被毀去,再往西的寶葫山瞬間就被妖物覆蓋,所幸秋葫派的修士早早就遷入洛青,此時見著這場景,不少女修臉色倉惶,險些就要死在那處。
后方的回春山也遷出不少人,前往柳家,可或許是存著幾分僥幸,也可能是靈田難遷,仍舊留著不少修士,此時皆都飛速往白石山逃來,走的慢些的,就被妖物抓住,化作血食。
“根本抵擋不住,這妖物的肉身太過厲害,絕對是金剛級別!”
王棲云自昭陽位御風(fēng)下來,看向師弟,語氣焦急。
“若是事不可為,優(yōu)先保住天殛,洛青.青原鎮(zhèn)狀況如何?”
劉霄聞此時想起鎮(zhèn)中數(shù)萬凡人百姓,心中一寒,西邊被破,白石淪陷也只是時間問題,皆是白石山后方的青原鎮(zhèn)便會徹底暴露在妖物面前,那時
“已經(jīng)派修士接引百姓,往洛青撤,可人實在太多,如今陣法已經(jīng)護不住了!”
王棲云面色焦急,化青野的凡人大都遷到青原來了,縱然這些年門中將不少百姓已經(jīng)送往武家、紫金觀方位,可眼下青原仍有數(shù)萬之眾,毫無抵抗之力。
“能救多少,是多少。”
劉霄聞神色一沉,還是咬牙道:
“只是,還是以天殛山為重要,百姓,修士,你,我,誰都可以死,天殛不能破。”
王棲云怔了怔,他此時才發(fā)覺,這位師弟真的變了,往日他定然不會將誰擺在待犧牲的位置上,只會一腔熱血地殺在前方。
“師兄,速去!”
劉霄聞怒喝一聲,此時正源源不斷地催動法力,穩(wěn)固溫光的法身,以抵擋那巴蛇進攻,他的法軀因過度催動仙基,此時布滿血色裂痕,每每開口,都是鉆心的疼痛。
王棲云不敢耽擱,率著一眾人催動法器,護著治下百姓撤離,此時門中士氣已然到了最低,這些年爭斗,觀中還未遭過這般大劫。
最為重要的是,掌門師叔不在。
‘突破神通,哪里能這般快,掌門師叔不知何時出關(guān),這一次.’
王棲云心中苦澀,往日門中有師叔在,不論多大的事情,他心中都有個底,其余眾人也是如此,總是師叔在危急關(guān)頭力挽狂瀾,可如今.
他想起昔年的沖陽祖師,不知當(dāng)時門中眾人,是如何看待他的。
白石方位,自漓水中緩緩升起一條遮天蔽日的青黑巨尾,轟然砸下,雷火黯淡,再無光華,整座寶葫山都被蕩平,白石門戶大開,礦場破碎,露出通往青原的路來。
僅是看著,王棲云都覺血涼了不少,各色妖魔自白石山破開的地界涌來,虎狼、蛟蛇,蟲雀等等,皆都猙獰萬分,涌入青原。
撤離不及的男女老少被抓住,當(dāng)即被撕扯活吃,哀嚎聲接連響起,染得臥牛野一片血色,其中景象好似阿鼻地獄。
不少修士的親族都在這地方,此時目眥欲裂,不管不顧地沖過去,轉(zhuǎn)瞬便被妖物吞下,王棲云厲聲喝止,眼下只能再度后撤,舍棄白石,乃至青原。
他很快的做出衡量,盡力將最后能帶走的百姓送入洛青,便要開啟陣法,擋住妖潮。
可此時后方忽有驚呼聲,卻見一紫裙女子急急奔來,手中持著一魂玉,王棲云認(rèn)得此人,張儀婉,正是新收的真?zhèn)鳌?/p>
“師兄,高峽姑姑帶著春芽堂的靈植夫撤走,被困在原地,現(xiàn)在正在陣法外!”
“高峽?”
王棲云只覺渾身打了個冷顫,牙關(guān)碰撞,看著那逐漸暗下的魂玉,面上顯出深深的糾結(jié)來。
“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出不去了,陣法合并,怎么去救?怎么去救!”
他看向天上,門中幾位筑基都在拼殺,左右兩位護法同劉霄聞一道,為溫光壓陣,皆都被那巴蛇打的抬不起頭,只能靠五行山抵擋。
柳行芳聽到此地聲音,神色稍冷,劍氣縱橫,將面前數(shù)十只妖物洞穿,化作污血,便踏雷而下,來到王棲云面前,沉聲道:
“我去。”
他接過魂玉,就欲遁出,王棲云卻是一把將他扯住,怒道:
“不可。”
他說此話時,聲音都在發(fā)顫,面容幾若擰到一處,毫無血色。
“你現(xiàn)在出去,就是意氣用事,就是在尋死,你難道不明白?”
王棲云說出此言,似乎失去全部力氣,沒了陣法援助,落入那妖潮之中,和自殺又有什么區(qū)別?
“高峽師姐的命玉還亮著,還有機會。”
柳行芳神色如常,只握緊法劍,低低道:
“若是師父在,想來也會殺出去,師兄,不必攔我。”
王棲云還欲多說幾句,可自天邊又卷起一陣煙沙,落下一黑袍男子,身形瘦削,執(zhí)一血幡,環(huán)視幾人,黃眸攝人。
“怎么,你也要勸我?”
柳行芳神色一沉,他知道這個師弟的性子,少念情分,也就聽師父的話,可此時情況危急,他卻不欲多爭些什么。
遠(yuǎn)處巨大的蛇首撞上火靈,騰起漫天赤焰,幾人神色皆都一變,許法言仍舊不發(fā)一言,手中法光一閃,那道魂玉就落到他手中。
“我手段多些,讓我去就是。”
他語氣平平,可卻讓一旁的柳行芳有些愕然,而后面色稍沉,只道:
“見機行事,莫要逞強。”
“還不用你來同我說這道理。”
煙沙一卷,面前人影瞬息消散,卻是奔向青原方位,王棲云心中憂慮更盛,可妖物殺來,容不得再想,只能繼續(xù)維持陣法。
“掌門師叔,到底何時出關(guān)”
洛青前方,巨若山脈的大蛇已經(jīng)盤旋而下,將溫光的靈火之身死死咬住,陣法遭受沖擊,一陣黯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