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漠消散,僅余空洞。
破碎的太虛一點點彌合,逐漸穩定,黑白的生死二氣噴薄不停,交轉而動。
許玄睜開眼來,便見一片晦暗天地,四周盡是黑白二色,再無其余光彩,他后知后覺,內視自身,法軀完好,神魂如常。
還活著,或者說,死而復生。
大片斑駁的黑灰糾纏不散,望向西邊,目力極盡處是萬丈水火,交相涌動,寒涼、熱燥二氣糾纏不分,肅殺、終結的意境緩緩生滅。
許玄感覺在這景象之前,自身的血肉和法力都被抑制萎縮,一身道法,恐怕僅存半數。
虛幻的水火之中是座玉石高臺,通體皓白,共有九階,上有羽化、霞舉、乘龍、駕鶴諸象,仙光騰騰,道音不斷。
“真炁神通,【飛升臺】,白日舉形,性命齊歸,還有道神通是少陰的?”
一陣發悶的聲音響起,天陀幽幽開口,似乎無事。
許玄剛欲發問,便見一青銅劍匣緩緩自天上降下,已經開啟一絲縫隙,有浩浩生死二氣涌出,交織為這片天地。
純白人影自臺上顯化,身后是云氣凝結成的圓鏡,青銅劍匣遙遙指去,便見萬丈水火破碎,玉臺漸漸化為虛無,那道純白玄光凝結成的人影也開始崩解。
“這是?”
許玄心中疑惑,眼前這景象太過離奇,任由他苦苦思索,也看不出一點頭緒來。
浩渺白光涌動,一散著無邊純白玄光的虛幻世界緩緩自天邊顯化,同這座飛升臺勾連。
那道純白人影背后似乎生出千百細密的脈絡,連通天邊的虛幻世界,浩蕩生死之氣席卷而來,他的身影破碎而又復原。
青銅劍匣旁,一團白霧升起,其中是淋漓墨韻,化作袁公二字,將這方劍匣托舉而起,暫時將這方劍匣合攏幾分,威勢漸收。
“離宋,越絕,好大的陣仗。”
純白人影此時緩緩開口,聲音淡漠。
“嵐山王,既不直接斬我,何不出來見見?”
這片天地震顫幾分,便見離火升騰,自東方而起,漫卷而下,火中正有一截蒼木寶枝,葉若翠玉,半數枝葉已然焦枯,煙氣彌散。
自這離火中緩緩傳來一威嚴渾厚之聲,朱火搖動。
“是靈佑王?還是哪位仙使?”
“何必分這般清?”
靈佑看向一旁,低低道:
“我修道百年,自始至終,真我如一。”
“遼國派了誰來?加在我身的十二道【天祭靈光】散去,想來是有人收走。”
自北邊位置,又有鐵灰之氣涌出,化作一尊法身,獸相,披玄黑重甲,此時開口,聲音沉悶,有些嘶啞。
“苛惡見過王上,帝君已問禮于上,【少陰界】的諸位天君不愿插手你的事情,便由我等來送你歸去。”
“少陰在天,不謀社稷,王上此番下界,不知是哪位的旨意?”
鐵灰法身聲音冷厲,此時靈佑卻發出笑聲來,低低道:
“原來是苛惡將軍,你不在大京坐鎮,卻來此,我非是什么謫仙下凡,至于誰人謀劃,你不妨去宗廟中看看,自然就明白。”
“謝過王上解惑,時辰已到,還請上路。”
鐵灰法身和朱紅離火同時消散,黑白二氣遮天蔽日,那道青銅劍匣一點點開啟,旁邊的袁公兩個墨字則黯淡下來。
那片虛幻的界影此時壓下,雙方相擊,一片混沌,涌來的生死二氣將許玄包裹住,再度回神,無論是靈佑,還是袁公,皆都不見。
黑白二氣似乎沉積下來,于天上漸漸凝聚,化為諸多鳥蟲篆文,有經文顯化。
“越絕劍書,即將顯化。”
天陀聲音中有按耐不住地激動,此時低低提醒許玄。
面前忽地有人現身,一披著羽衣的男子,以及一絳裙女子,正是劉棄,公孫昔二人。
劉棄面上有些釋然之色,揮指一抹,硬生生將面上刻著墨字的血肉刮下,而后迅速恢復如常,自今日起,他徹底擺脫奴隸之名。
“我先行一步,便不等二位。”
公孫昔神態自若,展顏一笑,手中顯出一圈銀繩,她向上一擲,這銀繩便直直沖天而起,沒入天上的黑白二氣之中,周邊即使無數經文。
她牽住這寶繩,整個人隨之而起,迅速不見,一旁的劉棄還欲抓住此繩,隨其登天,但那銀繩到了其手上,瞬間斷開,再無蹤跡。
一旁的許玄也嘗試御風而起,但周身毫無反應,騰躍不得,此時這片地界便又僅剩許和劉棄二人。
“你無劍意,又是如何進來的?”
許玄目光沉凝,眼前之人不通劍道,理應不會選中才是。
“誰知道?不過,斬了你,借你的劍意,我也能取來劍書。”
劉棄目光陰沉,羽衣翻飛,殺意毫不遮掩,低低道:
“修成劍意之人中,我能殺的,僅你一人。”
“只有取來劍書,我才有活路,今日且看看,誰生誰死。”
他緩緩祭出一道散著肅殺之氣的符箓,其上書著四個古字,為【定鎖止鋒】,一股禁錮之意自其中傳來,壓制住許玄的劍意。
“小心些,此人有古怪,這符箓是專門克制劍道的,是少陰專屬,那靈佑王,恐怕和這一脈有些聯系。”
天陀低低提醒,許玄目光不善,看向對方,殺心漸起,此人依仗這符箓,多次針對,他心中也有火氣,但此刻還是問道:
“他身上,還有紫府手段?”
許玄低低發問,卻聽天陀沉聲道:
“僅這一道靈符,暫未看到其余紫府事物,只是,這仙基有些古怪,同那靈佑一般,似乎連著某處。”
許玄聞言,催動劫池,懸于上方,陽煞陰魂,神霄二雷化作日月,剩下一道正音鳴雷轉為紫色天河,皆藏于雷池之中。
一副紫黑龍鱗寶甲緩緩浮現在身,上有云雷之紋,背后為一劍架,正是【澤光】,先前煉制的震雷寶甲。
他催動澤龍體,統籌氣血,攀升至后期,輕振丹霆,對方看準自己劍道被克制,以為可欺,那便以術法來對付此人。
白雷黑火升騰于劍上,一張大符落下,演化為黑白劍輪,轟然斬去,劉棄面色陰沉,手中銀白長劍一擋,無數白羽落下,將他層層護住。
黑白劍輪破開層層白羽,威勢漸止,劉棄一劍挑開,神色稍緩,卻見雷火二災齊現,外落劫雷,內生毒火。
劉棄心中一沉,神色認真幾分,掐動法訣,步虛之聲響起,身上羽衣光華流轉,便見身形一閃,自雷火中避走。
“真炁脫劫避災之法,這羽衣不凡。”
氣海中傳來天陀的聲音,許玄看向眼前之人,這羽衣將雷火符劍瞬間失去鎖定,給人的感覺好似不存在一般。
劉棄眼神陰沉,并指拂過手中長劍,開始掐訣,便見寒水燥火涌來,交于一脈,傾覆而下,寒冷和燥熱兩種感覺交替變化,許玄身上的澤光寶甲瞬間光華黯淡。
無數白羽顯化而出,帶著蒼茫云氣斬落,將許玄圍個密不透風,打的澤光瘋狂震顫起來。
許玄一手持劍,演化三十六道銀白劫雷,以【大震祈雷光】斬出,劫光滾滾,有怒音響起,令另外一手則端舉雷池,猛力倒扣,雷光演化三景,傾瀉而下。
水火、白羽同雷光撞上,盡數湮滅,距離二人交手,才堪堪過去十來息,許玄催動【玉血心】,緩緩恢復法力。
劉棄卻是神色如常,好不停頓地再度殺來,法力未有絲毫衰弱的痕跡,術法越發猛烈,各道皆有。
厚重的玄黃地氣涌出,艮土之光照射,成一華蓋,懸于劉棄上方,接著是巫鬼哭嚎之聲,黑色咒文凝聚為云氣,環繞周身。
白羽、水火威勢再漲,每道都堪比筑基后期的全力一擊,許玄手中雷池爆發,浩浩雷光沖激而下,同對方的各色法術相持。
劉棄的法力卻好似無窮盡般,不斷打出各色法術,將許玄的雷池壓住。
‘這人法力是怎么回事?’
許玄心中疑惑,對方手段之多,法力之深厚,幾乎不是筑基境界能做到的,更何況此人修的是真炁,哪里能使出這般多的別道術法。
劉棄此時眼神冷漠,輕叱一聲,日月辰三景之象顯化而出,漸漸匯合,凝縮歸一,化作一道素白玄光,周邊太虛崩碎彌合。
“【太素化景道光】,此人怎會這法術,快退!”
天陀暴喝一聲,許玄也見過天陀使這手段,極為玄妙,遠超他所見的任何術法,如今卻在一筑基手中顯化,讓他有些恍惚。
許玄催動雷甲,此地卻不可飛遁,劉棄那道素白玄光已經打來,延道太虛寸寸崩碎,威勢堪比劍意斬落。
雷池上前阻擋,許玄見避無可避,轉身斬出黑白劍輪,同那玄光相擊。
銀白劫池寸寸崩碎,雷火化作的劍輪在一瞬間化解,那道玄光沖來,頃刻將雷甲破開,許玄身上諸多血肉當即被消解而去。
“不對,不是真正的太素之光,只是模仿,不然你當下應該是重傷。”
天陀低低出聲,許玄催動血氣,緩緩將傷勢修復。
正在此時,天上諸多文字變動,一道生死變轉的劍意涌出,劉棄祭出的那道鎖劍靈符此時卻忽地光華黯淡。
許玄只覺劍意復歸,又可動用,當即拔劍而出,再度催動劫心池,洶涌的雷霆傾斜而下,劫雷化作仙鍘,天牢,律文,將劉棄鎮壓而下。
情勢一轉,劉棄面色一變,法光再度沖來,許玄揮斬丹霆,浩浩劍光落下,便見那道素白法光頃刻間被剖開,散著劫罰氣息的劍意環繞而下。
天上那道生死劍意此時卻又不顯,鎖劍靈符再度施威,許玄借劍意和雷法生出的異象頃刻消散,劉棄手中那道素白玄光涌來,正對他心竅。
氣海之中,洞化劍匣此時有感,瘋狂震顫起來,同上方有感應,許玄心神一定,催動劍匣,同天上那道劍意有感應。
氣海之中,生死二氣匯聚,似乎同洞化劍匣外的黑白二氣同出一源,此時涌入其中,匣中緩緩有劍意尊名生出。
【玄牝生死越絕劍】。
等會還有一章,明天開始恢復雙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