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荒中心,臨近東邊的一座靈山上,青木之氣濃郁,山中多有芝蘭玉樹,清風徐徐,一派勝景。
山頂處站著三人,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站在前方遙望,眉眼和善,笑時兩眼幾乎瞇成一條縫,著白袍,修為隱隱顯露,已是筑基巔峰,極為攝人。
身后靜靜侍立著兩人,皆是筑基,在此待著已有半天時間。
一者是個須發(fā)皆白的老人,似乎正在打盹,穿著一身灰衫,頭一垂一落,如同釣魚,是筑基后期修為。
另外便是一壯漢,身材健碩,頭生牛角,毫不避諱的散發(fā)著妖氣,提著大斧,是筑基中期修為,血氣極盛。
“朱虞城看來只占【崇希山】,剩下的卻不會再動了?!?/p>
白袍青年回首看來,含笑說道,下方的牛角壯漢當即回道:
“大王說的極是,只是他不動,我們可要動?”
一旁的老人仍在打盹,似乎完全未聽到身旁兩人對話。
白袍青年回首,將目光從遠方的元磁神光上收回,眉眼一挑,只道:
“朱家成功占下,剩下的仙修肯定就聞著味過來了,我聽聞最近西邊可不太平?!?/p>
“大王,我等可要去殺一殺這些仙修的威風,再.”
牛頭壯漢氣勢洶洶,握緊手中宣花斧,白袍青年卻只是搖頭,低低道:
“黃夷,你看的太淺,讓他們來就是,靈山給他們又如何,萬不可因小失大?!?/p>
名為黃夷的壯漢沉聲應(yīng)了,不敢違逆,自從他拜入對方門下,這位總是在贏,他相信這次也是一樣。
一旁的老人此時睜眼,看了過來,打個哈欠,睡眼惺忪地問道:
“樞蠢,上次江陽那邊動靜不小,真就不管?那邊好像沒什么筑基在了,盡是些小卒子。”
這白袍青年便是樞蠢,如今已占下一座靈山,無人敢阻攔,見這老人說話,他笑道:
“劉老說笑了,去干嘛,找死?那道玄光通天徹地,我等見著,記憶卻還完好,幾乎就是明示,莫要去招惹?!?/p>
這老修神色如常,看向江陽方向,繼續(xù)說道:
“三景之光匯聚,是太素之變,已經(jīng)徹底改變江陽地貌,靈機甚至都有變化,如今江陽正適合修行陰陽、星辰和諸光的修士突破,太虛中恐怕有這幾道的資糧產(chǎn)出?!?/p>
“若不是這地方兇險,如今也算個寶地?!?/p>
樞蠢搖頭,不以為意,目光又投向群山拱衛(wèi)的那處空地,原本天毒山所在的地界,他眼神灼熱。
“哪里比得上這里,一步登天的機會就在眼前,錯過可就無了。”
山下忽地有蠻人來報,急急上前,送上來一封文書,樞蠢笑著接過,掃視幾眼,笑道:
“羅河已死,連帶著鹿原、梭新,這三人都叫仙修除了,我本以為羅河身為后期,還能多活幾日,不想這般不中用?!?/p>
一旁的黃夷此時低低罵道:
“這人是個極為陰狠的,打不過就往別人治下放毒,他那金蠶不知散出多少疫病、瘟毒來,見著就煩,死了正好?!?/p>
樞蠢看向一旁的崇希山,若有所思,沉聲道:
“羅河雖然只是尋常散修,修的香火金身卻是堅牢,咒殺之術(shù)也值得稱道,竟然就這般死了?”
“劉老,你且去幫我查查,如今有哪幾家仙修進駐巫荒,說不得有用處?!?/p>
一旁的老人低低嘆氣,眉眼一瞥,只道:
“我這一把年紀了,還要替你賣命,當真遭罪?!?/p>
言畢,這老人當即御風離去,動作極快。
樞蠢神色如常,繼續(xù)遙望,看的入神。
——
原上東邊,貼近巫荒地界,向遠野。
此地臨近柳家,本為一筑基中期巫人所占,如今已死,靈地落入柳家手中。
“鹿原。”
柳秋辭站在山野間,看著剛剛被自己、青蘊還有【青郁柳】聯(lián)手打殺的巫人,對方僅是筑基中期修為,身上帶傷,很快就叫拿下。
【青郁柳】,這株柳家代代相傳之物,既像法器,又類生靈,平日靈智不顯,僅有嫡系筑基,與之相認,才會新生靈智。
這柳樹僅論品級,已是古法器一級,神妙更多,幾乎可以看作一位筑基修士,甚至還能動用法術(shù)。
青蘊緩步跟在柳秋辭身后,看向四周,似乎有些不喜,低低道:
“這地界盡是些瘴氣,混著血穢,都沒個落腳的地。”
柳秋辭轉(zhuǎn)身,臉上顯出幾分愁容來,青蘊是個愛干凈的,這一路上他聽對方抱怨許久。
當下這青衣公子再也忍不了,只道:
“姑奶奶,咱們是來殺人掠地,你當是出來踏青,還要怎樣?”
青蘊不言,娥眉婉轉(zhuǎn),直直看來,柳秋辭讓她盯得心慌,忙找個借口,欲御風離去。
“我聽族中說,北邊有大動靜,可想聽聽?”
她聲音突然變得柔和,原本一直環(huán)繞在眼中的那股嬌橫之意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柔弱,清澈的青色眼眸。
柳秋辭回身,對方這般看來,他更覺心慌,低垂下頭來,只道:
“何事,說來解悶也好?!?/p>
青蘊上前幾步,緊緊貼在柳秋辭身上,對方摟緊她的腰身,她柔聲道:
“離遼邊界,有位修行神雷的大人物,準備游歷離國,正是變局?!?/p>
柳秋辭忽地松開手來,眉眼間有些難堪,轉(zhuǎn)頭道:
“說這些作甚,豈不是犯了忌諱,你”
青蘊卻是重新抱緊眼前人,不愿分開,隱有泣聲,低低道:
“你去尋那位,搏上一搏,總有機會,何必這般?”
說著,青蘊抬首,那股屬于妖類的狠戾之意籠上面來,看向天上,低低道:
“族人又如何,蛇類擅育,躲過此劫,你隨我到玉流去,不消十年,亦可開枝散葉,屆時何處不可去?”
柳秋辭的目光低垂下來,那一瞬間青蘊以為對方就要答應(yīng)自己,青眸中涌出點點希冀之色,癡癡看來。
對方抱緊了她,只低低說道:
“豈能一樣,豈能一樣?”
柳秋辭看著青蘊將頭緩緩低下,埋在他胸腔,青衣似乎被沾濕幾分。
這條青蛇如今前所未有的虛弱,像是初次見面時,漫天風雪,柳秋辭將凍僵的她自門外撿回。
此時柳秋辭心中猛地有股沖動,他想向面前的人許下承諾,就此離去,為她拼死一搏。
先父的囑咐,后輩的笑聲他腦海中響起,讓他只能伸出手來,輕輕拍了拍對方。
蛇也會哭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