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池中心,灰光涌動。
柳行芳入內,腳下顯化出一道臺,此地幽暗,只見頭頂天星閃爍。
這道臺滄桑古老,以黑褐色的巨巖削成,上面坑坑洼洼,如燒融的一般,星輝流轉,將柳行芳送至道臺中央。
‘這劍池,絕對不是筑基一級的事物?!?/p>
柳行芳心中疑惑,這般藏納空間,避虛化實,可不是筑基法器能辦到的,就是「宙辰」一道,也只有紫府有這般能耐。
他出身柳家,見過不少筑基靈物、法器,更別論家中的【青郁柳】就是筑基中最為頂尖的古法器,眼前劍池之神妙,還在青郁柳之上。
柳行芳心中正起疑,面前灰光聚合,竟然自其中走出一人,著一身銀灰道袍,同啟溫相似,拔劍上前,直接殺來。
剛剛心中的疑惑頃刻消散,他轉而全心應付起這池靈來。
面前之人容貌模糊,被一團灰光籠罩,看不真切,但手中法劍翻轉,時隱時現,帶給柳行芳的壓力頗大。
柳行芳首次同這道統的修士交手,對方塵灰法劍在空中不斷變轉位置,神出鬼沒,讓柳行芳完全陷入守勢。
這池靈亦是劍勢一境,但借著移形換位的劍術,隨心變化,難以捕捉痕跡。
‘真是難纏?!?/p>
柳行芳沉心凝神,盤魄翻飛,將對方攻勢滴水不漏招架住,劍上紫雷炸響,便有雷音陣陣,鼓蕩而起。
對方身形還做不到像良希蘭那般隔空騰挪,依仗的是手中法劍不斷換位,變化莫測。
柳行芳正是要效仿昔日師父斗法,以雷音查探方位,來應付對方法劍變位。
那池靈繼續前壓,劍勢變幻,灰光四散,使出不知何等術法,星輝灑落,自天而降,若一星域,讓柳行芳行動一滯。
形勢越發緊急,柳行芳神色沉穩,劍身震顫,雷鳴之聲四起,漸漸能感知到對方法劍軌跡。
他張口一吐,雷光涌出,一青紫二色的劍丸激射而出,攜化雷光,沖開對方法術鎮壓。
柳行芳踏步上前,盤魄上風云相激,獅虎嘶吼,銀白劍身發出清越之聲,一點蒙蒙的紫意在劍尖生發,他直斬而下。
上方的罡音已經破去星輝,此刻錚錚而鳴,雷音四起,籠罩向池靈。
「震雷」本就善動天音,柳行芳此刻施為,雖然沒有許玄【天鼓】法術阻滯氣機,增長威勢的妙用,但探查方位已是足夠。
池靈劍身再度移位,避開雷光,轉而斬向氣海位置。
柳行芳早有防備,劍身伏壓而下,紫雷流淌,借著法劍纏上對方,瞬間暴起,大震祈雷光生發,將對方籠罩。
黑褐的道臺上泛起煙塵,那道灰光凝成的人影倒下。
柳行芳稍稍放心,剛才那一招結結實實落到對方身上,煉氣二重受之,重傷是難免的。
一番比劍下來,他身上多了不少傷處,氣息也有些不穩,剛剛催動罡音,又使出法術,消耗極大。
‘擊敗池靈,可得洗練,怎無動靜?’
正當他疑惑時,道臺旁的輝光再度涌動,重新凝聚成一道人影來。
對方著青衣,手執銀白長劍,頂上有一青紫飛劍翻轉,周身雷光隱現。
柳行芳心中駭然,這灰光竟凝聚成他的身形來,正是先前霄聞師兄遇到的情況。
此刻法力消耗極多,對方卻氣息圓滿,拔劍而來。
柳行芳握緊盤魄,長呼一氣,他此刻只覺心思空明,手中法劍輕靈不少,低低道:
“來。”
另外一處,劉霄聞已經解決掉那灰光模擬的自身。
全靠這大日煌火。
那灰光無法模仿這道靈火,因而使出的法術、劍招都要弱上許多,自然不是劉霄聞的對手。
【炳元焚】祭出,火雨自天而降,將這灰光徹底焚盡。
他坐下調息,恢復法力,看向四周,一片寂靜,未見什么動靜。
‘啟溫說擊敗池靈,就有劍元的機緣降下,已斬了兩個,怎無反應?’
頭上天星明亮,四周晦暗,星光灑落,可還是看不真切周圍。
這地方如同在域外一般,讓劉霄聞感到一股與世隔絕的孤寂,靈臺之上篆文明亮,【陽燧降火】綻放金赤之光。
劉霄聞隱隱覺得不對,再度看向上方,見閃爍的天星逐漸虛化,整片天幕像是被人抽走,顯出一片如夢似幻,若破鏡折射的虛空。
他想起師父的話語,隱隱察覺到上方是何地,心中震顫。
太虛。
劍池內部的天頂,分明是一片破開的太虛,就這般穩定的落在此處。
劉霄聞神情未變,低低垂首,盡量不顯出異狀來。
太虛破開,無人穩定就會瞬間彌合,如今上方這片虛空能一直存在,那就說明是有人在維持。
這不是煉氣乃至筑基能做到的,唯有真人,才有這般手段。
‘到底是哪位真人在謀劃,是否涉及我門?’
劉霄聞閉目調息,心神電轉,思慮起這試劍一事來。
‘如今無法同師父通氣,也不知他是否看出蹊蹺來?!?/p>
機緣一事,已經讓劉霄聞拋至腦后,如今最為緊要的,還是自這局中脫身。
‘行芳師弟,可莫要出事?!?/p>
劉霄聞嘆了一氣,只盼這位師弟平安無事。
——
道臺上,元鹿輕易將那道池靈擊潰。
他使的闊劍勢大力沉,以劍帶人,劍隨人轉,任由對方法劍變幻,只是一力壓之。
眼見那灰光再度凝聚,化為同他一般的人影,元鹿淡然一笑,祭出一道骨符來。
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蠕動,自那道骨符散出,化為各類毒蟲之形,頃刻間就將這道人影啃噬殆盡。
看向上方,天星散去,露出蒙蒙的太虛來,元鹿臉上顯出幾分喜色,取出一堆瑩白的獸骨,法力催動,很快就成一祭壇。
點上香火,他朗聲念道:
“恭請大巫,指明方位?!?/p>
自太虛之中深處一蒼白,毫無血色的手來,上有道道黑色咒文,不斷變化。
元鹿立刻閉上眼睛,不敢去看,那手似乎是虛握住什么,用力一扯,這片太虛逐漸穩固,化為通道,同此地相合。
一劍尾金蛇忽地自虛空中顯化,身上牽連著一根金線,劍意生發,就堵在這處通道上。
“元蠆前輩?!?/p>
那勾蛇忽地出聲,是一道輕浮的男子之聲,引得太虛中金氣流溢,化為銅精鐵英。
下方的元鹿聽到此聲,立刻口吐鐵水,七竅流血,昏死過去。
那道蒼白之手上有一道黑色咒文落下,將元鹿護住。
這位分明是巫祝道的紫府,此刻有些不滿,冷冷道:
“原來是萬金真人,你在此垂釣,倒是好雅興?!?/p>
“我天毒山已經和太真仙宗談妥,萬金真人這是何意?”
黑色咒文明滅,化為各色猙獰的毒蟲,隱隱和那金色鉤蛇對峙起來。
“前輩奉大巫之命,要煉那【奉玄解惡度刃】,我自然不攔。”
“只是莫傷了那韋言的性命,我宗還有用處?!?/p>
一道嗤笑之聲響起,這位元蠆低低道:
“你垂釣這些年歲,耗費這柄【金鱗】的劍意,也就尋到這個合適的?”
“大赤觀的靈藏當年借溫扶風探出,空劍門的卻還隱沒,你等了這些年,還真叫你等到結果,不少人可眼羨著?!?/p>
那金蛇聞言,劍尾調轉,暗金劍身光華流轉,不斷使周圍的虛空崩碎彌合,這輕浮的男子之聲再度響起,笑道:
“前輩說笑了,天毒山證求果位,我這點小本買賣,哪里能入同道的法眼?!?/p>
“這原上因果重著,前輩只可度走許左之中一人,且必須讓他突破筑基,才可帶走?!?/p>
元蠆聲音低沉,手上黑色咒文涌動,只道:
“這事我自然明白,我們這一脈能等,有人可等不了,見不得大巫圓滿,又想「禍毒」歸位,又怕失控,求金的步驟都要污濁。”
下方的萬金訕笑,涉及真君一級的謀劃,他不敢多言,只低低說道:
“前輩再等等,下方事起,逼得左河默出關就是,屆時我再驅使神通,自會幫著行事。”
黑色咒文涌動,漸漸布滿這片太虛,逐漸將那金色鉤蛇圍住,這位元蠆笑道:
“仙修的意神通,還真是好用,當年若是沒遭劫,豈不是有隨心控人神智的能耐?”
萬金只得陪笑,不欲多言,眼前這位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,此刻共事,他更覺得難以自處。
“下方之人,都已歸位,可以動手。”
萬金語氣低沉,金氣沖激,只道:
“我等不能直接出手,以免沾染因果,就看前輩安插的棋子,如何行事?!?/p>
黑色咒文明滅,遙遙指向一處。
劍池外,元芝長老忽地抬頭,含笑看向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