會議結(jié)束后,會議室里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,似在訴說著未盡的話題。空調(diào)出風口噴出的冷氣,裹挾著咖啡殘渣的酸澀氣味,彌漫在整個空間。
“這份看空的投資報告,” 她微微頓了頓,喉結(jié)在珍珠項鏈下方輕輕滾動,聲音沉穩(wěn)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“交由顧總作最后的決定。”
玻璃門閉合的聲響,在寂靜的走廊里悠悠回蕩。顧立軒倚著墻面,西裝袖口滑落出半截鉑金袖扣,在黯淡的燈光下閃爍著冷光。
在散會之前,顧立軒在眾人面前,大聲說道:“如果金實科技不能上科創(chuàng)板,我倒立進辦公室。”
這事最后“交給自己父親決定,” 顧立軒舌尖抵住后槽牙,嘴角扯出一抹冷笑,那笑容里滿是算計與不甘,“今晚在家里,就可以叫上媽媽一起游說他了。”
晚上十一點多,引擎聲打破了夜的寧靜,碾過鋪滿鵝卵石的車道。顧海城的黑色邁巴赫緩緩駛?cè)腓F藝雕花大門,車燈掃過爬滿紫藤的廊柱,驚起檐角兩只夜鷺,它們撲騰著翅膀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司機拉開車門的瞬間,海風裹挾著咸澀的潮氣洶涌撲進車廂。顧海城扯松領帶,公文包的肩帶在西裝上壓出了一道深色的勒痕,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。
顧海誠回到家,顧立軒和柳冰煙就一齊涌上來。
“立軒在公司,被惡人欺負了,” 柳冰煙一把抓住丈夫的西裝袖口,涂著丹蔻的指甲幾乎要掐進面料之中,聲音里滿是焦急與委屈,“你要管一管呀!”
顧立軒挺直脊背,喉結(jié)在蒼白的皮膚下劇烈滾動。他想起下午凌瀟峰在會議上翻動 PPT 時,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,那聲音此刻仿佛還在耳邊回響,令他無比厭惡。
“那個凌瀟峰,” 他刻意壓低聲音,胸腔里發(fā)出類似嗚咽的震顫,好似真的受了極大的委屈,“竟然大逆不道,放出歧視印度人的話。爸,你要把他開除,否則影響公司形象呀!”
顧海城將公文包重重地甩在胡桃木玄關柜上,金屬扣撞擊柜面,發(fā)出一聲清脆的巨響。他扯下領帶的動作猛地頓住,鏡片后的目光如利刃般,掃過兒子緊繃的下頜線。
“我也看不起那些印度工程師,” 他鼻腔里哼出一聲冷笑,領帶結(jié)在指間慢慢松散開來,話語里滿是不屑,“你是不是,也要將爸開除呢?”
柳冰煙趿著拖鞋,急匆匆地追進客廳,真絲睡袍的下擺掃過波斯地毯的纏枝蓮紋。她一把抓起茶幾上的水晶杯,冰塊在威士忌里叮當作響,仿佛在奏響一曲混亂的樂章。
“那個顧小蘭,” 杯沿撞在牙釉質(zhì)上,發(fā)出一聲輕響,琥珀色的酒液在她唇邊留下一圈暗痕,她的眼神里滿是怨恨,“從不幫我們顧家說話,她視我們顧家為無物,你不應讓她繼續(xù)當部長呀!讓立軒代替她當部長吧!”
“你對凌瀟峰的看空報告,” 他緩緩轉(zhuǎn)向垂頭站在落地窗前的兒子,臺燈昏黃的光將顧立軒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,幾乎要攀上天花板的石膏線,“有不同意見,你也可以向公司投資委員會,提交看多的報告,雙方可以 PK 嘛!”
話音未落,他的皮鞋已經(jīng)踏上旋轉(zhuǎn)樓梯。紅木臺階在他腳下發(fā)出細微的**,仿佛也在為這場家庭紛爭而嘆息。
顧立軒死死盯著父親消失的方向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。月光從落地窗斜切進來,在他西褲膝蓋處投下慘白的光斑,宛如一片冰冷的霜。他摸出手機時,屏幕冷光映得瞳孔發(fā)灰,仿佛被一層寒霜覆蓋。
電話撥通的剎那,金小同那邊傳來重金屬音樂的轟鳴,嘈雜的聲音幾乎要將聽筒震破。顧立軒將手機緊緊貼在耳畔,壓低聲音,好似生怕被人聽見:“凌瀟峰看空我們公司,” 他停頓片刻,窗外海風掀起紗簾,發(fā)出簌簌的聲響,“并且歧視印度人。”
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碰撞的脆響,金小同的笑聲裹著濃濃的威士忌酒氣,順著聽筒傳了過來:“種族歧視這頂大帽……” 他拖長尾音,那聲音里滿是狡黠,“在華爾街可是百試百靈。”
凌晨兩點,云端投資公司官網(wǎng)論壇的新帖,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瞬間激起千層浪,像病毒般迅速擴散開來。標題用血紅字體刺目閃爍:《震驚!投資精英公然歧視印度裔》。配圖是凌瀟峰在某次行業(yè)論壇上的截圖,他手中的咖啡杯在像素拉伸下,仿佛變成了一件傷人的武器。
公關部辦公室的白熾燈徹夜未熄,燈光慘白而刺眼。實習生揉著發(fā)紅的眼睛,機械地敲擊著鍵盤,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。三十多個營銷號同時推送精心剪輯的視頻,背景音里凌瀟峰的英文發(fā)言被掐頭去尾,“印度工程師缺乏創(chuàng)新” 的片段不斷循環(huán)播放,混著尖銳的電子音效,宛如一首刺耳的噪音交響曲。
晨光艱難地刺破云層,灑在大地上。十多個舉著標語牌的人,聚集在云端投資公司樓下。標語上的英文單詞被雨淋得模糊不清:“Racist Must Go!” 但往來的白領們行色匆匆,有人端著豆?jié){油條,只是隨意瞥一眼,便繼續(xù)低頭刷著手機,對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見慣。
凌瀟峰的黑色奧迪緩緩駛?cè)氲叵萝噹欤喬ツ脒^減速帶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他解開領帶的動作頓了頓,后視鏡里倒映著入口處晃動的標語牌,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與不屑。
辦公室玻璃門推開的瞬間,助理荊丹丹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:“凌總,早。” 咖啡機蒸騰的熱氣里,同事們照舊點頭問好,有人遞來剛烤好的菠蘿油,酥皮碎屑輕輕落在他西裝肩頭,宛如一片飄落的雪花。
交易大廳的電子屏閃爍不停,金實科技的股價曲線像斷了線的風箏,一路狂跌。開市鐘聲響起的剎那,賣單如洶涌的潮水般涌入,股價瞬間跌破均線,仿佛是對這瘋狂股市的一聲嘆息。市場的反應支持著凌瀟峰的觀點。
摩都陸家嘴的寫字樓頂層,金實科技的老總金建國扯松領帶,額角青筋暴起,宛如一條條憤怒的小蛇。落地窗外黃浦江波光粼粼,景色美不勝收,可他的視線卻膠著在筆記本電腦上跳動的股價數(shù)據(jù)上,仿佛被施了定身咒。
本來,他就因為金實科技不符合科創(chuàng)板的上市條件,而忙得焦頭爛額,今天兒子再來添亂,真上雪上加霜啊!
“乘私人飛機,” 他猛地抓起車鑰匙,西裝下擺掃翻了桌上的上市材料,文件散落一地,“立刻回香江!”
“你這個笨蛋!” 書房門被狠狠踹開的瞬間,金小同正癱在真皮沙發(fā)上打游戲,游戲手柄從指間滑落,砸在波斯地毯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金建國的巴掌裹挾著風聲落下,金小同側(cè)臉瞬間浮現(xiàn)五道指痕,宛如紅色的烙印。
“我招這些低工資的印度人,” 金建國抓起桌上的水晶鎮(zhèn)紙,又重重摔了回去,玻璃裂紋像蛛網(wǎng)般迅速蔓延,“是讓他們搞 PPT 的!網(wǎng)站上不能暴露他們的信息!”
他扯松領帶,脖頸處暴起的青筋隨著喘息劇烈起伏,唾沫星子濺在兒子臉上:“泄密那次,外界都盯著財務數(shù)據(jù),” 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,“現(xiàn)在倒好,你把研發(fā)短板亮給全世界!”
第二天清晨,金實科技官網(wǎng)的網(wǎng)暴內(nèi)容被撤得干干凈凈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新公告用燙金字體寫著:“將在嶺南市建立新的研發(fā)中心,專注核心科技研發(fā)。” 配圖是設計精美的建筑效果圖,玻璃幕墻在 PS 里泛著不真實的藍光,宛如一座夢幻中的科技城堡。
但科創(chuàng)板上市委員會的會議室里, “否決。” **敲下木槌的聲音,在空曠的會議室里久久回蕩。否決理由就是,研發(fā)投入水平,不符合科創(chuàng)板的最低要求。
金建國攥著西裝褲的手指關節(jié)發(fā)白,仿佛要將褲子捏出個洞來。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,仿佛在無情地嘲笑這場徒勞的掙扎。
凌瀟峰上交這份看空報告之后,云端投資公司沒有采取任何行動,結(jié)果是避免了一次潛在的損失。
顧立軒在金實科技二次上市失敗后,他為了不見凌瀟峰,足足請了三個星期的假。王叢現(xiàn)在見到凌瀟峰,也失去了趾高氣揚的派頭,只敢低著頭走路。